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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器人将终结“世界工厂”?
发布日期:2014-08-13

 “苹果+鸿海=热卖”已经成为一个百经考验的胜利方程式。

    炎热6月的第二个礼拜,代工帝国鸿海集团创始人郭台铭亲自与苹果CEO库克(TimCook)确认i-Phone6订单数量。毋庸置疑,这是鸿海今年最重要的一笔订单。

  三十公里外,距离鸿海台北总部不算远的和硕集团(Pegatron),董事长童子贤同一时间也收到来自苹果的消息:和硕将取得iPhone6的30%订单。这是和硕有史以来为苹果智能手机代工的最大比例。

    根据台湾供应链传出消息,第一阶段的iPhone6订单总数将达到6800万台,这不仅比iPhone5第一阶段的订单量整整多出一倍,更显示了库克对于这一波智能手机“换机潮”的乐观。至于鸿海取得第一阶段的iPhone6订单比例为70%,预料将贡献超过300亿美金营收,这距离联想集团(Lenovo)去年一整年的387亿美元营收,是咫尺之遥,可以想见i-Phone6在九月份上市后会有多火。

    为了这300亿美元大订单,鸿海六月下旬立即在中国大陆启动十万人招工计划,预料在河南郑州以及其他厂区,加上iPhone6其他的零部件供货商,这几个月肯定有数百万中国劳工开始为全世界消费者打造这台备受瞩目的新手机。

    当年苹果的麦金塔G5,原来是在日本做研发,后来鸿海接过来制造生产,很多真正的技术日本都不愿意提供给鸿海。郭台铭回忆说,从接到G5订单,到大量生产出货,时间非常短。G5的原型很漂亮,但手握部位的玻璃一面是直角,一定要用手去测试,才知道会不会割伤手。于是他自己走第一线,拿手去测试那个角,结果手真的被割出一大伤口,流了好多血。员工看到郭台铭竟然亲自跑去测试,还被割手,当即提出修改设计,问题很快得到解决。郭台铭就说:做一个主帅,用行动表现意志,胜过做一百篇演讲。

    事必躬亲,这是64岁的科技强人郭台铭,领导全球150万员工的秘诀,他也据此打造了人类有历史以来规模最大的工厂组织。鸿海去年营业额达到8193亿人民币,在2014年财富500强榜单上,高居第32名,更是两岸三地最大的民营企业。

    不过,相对于iPhone6话题正火,大家可能忘记了郭台铭曾经说过的机器人梦想。简单的逻辑是,如果鸿海如郭台铭在2011年发出的豪语,将有一百万台机器人走进工厂车间,在流水线上组装手机,那么为什么今天还要招工十万人呢?

    或者更直白的说,如果工厂真能全部自动化,苹果为什么不自己做就好了?还要一直委托鸿海代劳?

    关键在于,一台智能手机,目前九成以上的工序,都需要作业员的双手来完成。手机中有五、六百个零部件,在四、五寸的微小机体空间中要靠机器人一一组装起来,仍是不可能的任务。

    更关键的是,从第一道工序开始,直到最后一道工序,就需要超过五百名作业员伺候i-Phone6。相较于一台笔记本或Macbook,所有组装程序只需要50人,这是十倍人力的差距。

    过去三十年,日本企业在人工成本攀高后,也积极转往自动化生产,但日本人却发现,在生产手机这类小型且繁复产品时,良率非常低。所以我们看到很多汽车工厂,都有庞大的机械手臂在组装车门等大型零部件,甚至是泡面、饼干、磁砖工厂,都有机械手臂进驻,美国Amazon也有一千台Kiva机器人在仓库里头忙进忙出,但手机、平板、笔记本的生产线,却很难全面应用机器人手臂。

    事实上,郭台铭从2010年起就喊出“无人工厂”,希望以自动化工厂取代人力,但从2010年第三季度到2011年第四季度,大家却发现,鸿海在中国新增了三十万员工,这些年鸿海总员工人数也不断上升,还在印度尼西亚、巴西都计划新设大型工厂。

    但同样也是在最近,郭台铭与日本软件银行创始人孙正义,一起在东京发布了机器人Pepper。在孙正义口中,这是人类有史以来第一款个人机器人。

    Pepper售价为198000日币,最具话题性的功能是,透过传感器、语音识别等方式,搭配云计算数据库来了解人类用户情感。举例来说,当Pepper看到顾客开心时,也会跟着改变情绪,这对于老龄化问题严重的日本,以及那些缺乏陪伴的老年人家庭来说,相当具有市场。

    的确,Pepper由鸿海代工制造,五、六年前,鸿海也曾制造恐龙机器人Pleo红极一时,证明鸿海走在全世界机器人代工制造的前列,如果有一天地球上真的诞生了变形金刚,极有可能是鸿海制造出来的,但这不代表鸿海工厂的流水线都会广泛使用机器人。

    举例来说,在CPU插槽、机壳抛光等单一关键零部件,确实可以仰赖机器手臂,精准度确实很高。但以鸿海现在主要的苹果各个代工产品来说,都牵涉到复杂的组装流程时,恐怕还是需要中国工人的粗壮手臂。

    目前在鸿海新北市土城总部,已经耗资3亿台币,悄悄建立起了一座无人工厂。全自动化的生产线,由机器手臂来做CPU的插槽,能够非常精准、毫无误差地在两、三公分见方的电路板上,密密麻麻插上三千根端子,一天产量高达七千个。目前每一颗Intel、AMD的CPU旁,都需要透过CPU插槽,来传递电子讯号给主板。如果说CPU是计算机的心脏,CPU插槽就相当于心脏的瓣膜。鸿海在CPU插槽的全球市占率,则高达75%,如果这家公司暂缓出货,等同全球计算机产业就要瞬间停摆。

    这座示范性质的无人工厂,是由鸿海集团旗下子公司赐福科技负责经营。赐福整个团队,都是由台湾工业研究院机械所挖角过来的,可以说是台湾这个领域中最优秀的人才。

    郭台铭还曾经考察日本的一间手表工厂,由于手表制造非常精细,自动化程度相当高。他得来灵感后,研究发现无人工厂厂房面积减少五成,还可以便利搬迁,甚至连灯都不用开,走进去伸手不见五指,是高度响应节能减排口号的绿色工厂。“人要呼吸,机器不要。”郭台铭曾经如此公开说。

    在智能手机的各个零部件上,目前确实已经广泛使用机器人手臂,来取代工人手臂,特别是在一些精细到微米、纳米的零部件如手机镜头。但是,要把这五、六百个零部件组装起来成为一台iPhone6手机,还是需要流水线的作业员不眠不休地付出。

    所以我们看到,和硕的童子贤,从来没有大声疾呼机器人的重要性,而苹果笔记本主力代工厂的广达集团的董事长林百里也确实没有在机器人上有太多布局。关键就是在于,不论鸿海、和硕、广达,或者是i-Phone、iPad、iPod、MacbookAir,都还是完全没办法用机器人一手代劳。

    我们同样也看到,在美国总统奥巴马的要求下,库克去年决定把一部分的笔记本生产线迁回加州Fremont,但在这偌大的高科技工厂当中,苹果还是要雇用美国工人来组装,并达到奥巴马增加美国就业率的目标。总之,不是用机器人就可以解决所有生产线工作。

    零部件与成品组装,好比是鸡生蛋、蛋生鸡的紧密关系。一直以来,鸿海的垂直整合是反其道而行,当竞争对手都是从末端组装,往上游的零部件进军,鸿海却是从零组件往下游整合。

    这些年来,鸿海立足不败的秘诀,一大原因可以归功于郭台铭自创的零部件模块化快速出货模式(ComponentModuleMove,简称CMM)。

    利用CMM模式,鸿海成功地进行垂直整合,不仅为客户提供了一次购足(onestopshopping)的便利性,也把鸿海的业务范围,从零组件延伸到机械模块、电子模块、系统组装和测试。每一个客户都可以向鸿海采购任一零组件或模块,也可以要求鸿海进行成品组装。

    从零部件、模块设计到系统组装,鸿海相当于赚了三次钱。这一整合不但提高了整体的营业额,而且可以给客户最有利的报价,提高了价格竞争力。

    2000年前后,美国有很多大型PC公司,准备把准系统开放出来做,但国际间很少有一个厂商,可以从模具、计算机外壳甚至于硬盘,整合在一起统包代工。这是一个新的商业模式,鸿海抓住这个机会,进入到准系统的代工。

    台湾大学副校长汤明哲曾经分析鸿海的经营模式是个创新。因为在不断垂直整合下,大量的零部件都是鸿海自己做的,例如一支智能手机,鸿海所能提供的零部件,可以占到整支手机成本的61%,最后再把这些零部件都整合起来,组装成一支手机。

    在深圳龙华,过去的30年里,每年都有用之不竭的劳动力,他们廉价、好用、极少抱怨。一个一个不起眼的小螺丝钉,组建起了全球规模最大的代工机器。

    台湾高科技公司引以为傲的所谓“982理论”,简单的说,就是98%的订单能够在2天内交货。除了中国的稳定的生产环境外,全世界其他的生产基地都无法办到。台湾企业多次尝试南移越南、菲律宾、泰国、马来西亚,但是大型的成功案例,只有中国零头中的零头。

    在这个稳定环境中,让制造代工企业,能够大量且精确如期完成国际企业的下单产品。鸿海则是模范生,中国100万的员工,每天能够消化高达10亿、20亿人民币大订单。

    在大陆扩张一直是鸿海走向全球化的关键环节。1988年,郭台铭就开始在中国大陆默默打造生产基地。十余年后,代工同业纷纷开始进驻时,他已经在大陆市场熬出半壁江山。

    台湾的企业,除了康师傅、旺旺之外,真正在大陆深深扎根的电子科技业,就只有鸿海。深圳龙华厂是从一片荒地,一草一木建立起来,从1996到现在,建成了一个42万人的工业区。“是我在那流的血、流的汗堆砌出来的。”郭台铭如此回忆说。

    深圳特区在改革开放三十年来,从一穷二白,跃上了经济发展最顶点。看到这成功经验,内陆各省份也希望复制,因此我们仍看到,作为用工大户的郭台铭,还是被各省、各县书记奉为座上宾,光环没有因为跳楼事件而褪色。

    近四、五年,在鸿海大举用兵之际,已频传缺工的沿海地区自然难以应付,郭台铭一声令下:到最多人出来找打工的地方找人。拥有超过一亿人口数的河南省成了最好的目标,在郑州,富士康不仅能以较低的工资水平募工,还能在用地和税收方面谈得更优惠的待遇。

    与其它内陆省份不同的是,河南迄今没有任何大型的电子制造基地,但河南一直是珠三角制造业农民工的主要来源。“中国大陆内部的竞争,比台湾还要激烈。”郭台铭曾经说,他在大陆投资设厂的地方,没有不发达的,因为他会看那个地方的官员值不值得投资。

    除了河南之外,计划中的五万人贵州新厂现在仍是郭台铭的应变策略。在产能上的大转移,也将会重塑中国各省的经济面貌。

    如今在高科技行业委外趋势愈来愈盛的前提下,富士康毋庸置疑是最大的受益者。鸿海最看重的三项是:质量、价钱、速度,没有什么冠冕堂皇的话。质量比别人好,价钱比别人低,速度比别人快,这种东西是说得容易,做得难。

    鸿海确实是把制造做得最好的企业,但这根深蒂固的经营模式,也成了转型最大的障碍。因为郭台铭不可能在一夕之间告诉苹果:对不起,我不再帮你代工了。客户、股东、供货商、员工等各个公司利害关系人(stakeholder)都会跳脚。

    另外,鸿海的代工产品都是巨量,不是上百万件的大单,郭台铭根本看不上眼。

    机器人、无人工厂或许不只是个噱头,但鸿海要接单、要赚钱,至今还是得倚靠中国工人。在这样思考维度下,环顾全世界,目前也还没有任何国家或地区,能够完全替换中国作为世界工厂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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